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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相思亦知相思苦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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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前這沐尊腦子太好使。輕輕松松地擺脫了她設下的套。她呶著嘴,不屑的神色剛掛上眉梢便突然被腳下的花叢漾開了。

“這些是什麽花?”水朵朵問,“我從沒見過。”沐尊笑:“誰知道呢,我也沒見過。”“哼,那你還種。”水朵朵心道,“連花名都不知道,你種它有什麽意義?”剛這樣想著,那男人的手便敲在自己的額頭上:“就你這盤算人的心思,估摸又是在說我壞話了。”水朵朵仰著頭,不承認:“誰說你壞話了,我只是在思考這是什麽花而已。”他指著腳下花叢:“這些東西都是閣主種的,很早就有了。”

紫色的花讓人看起來有些古怪,可又那麽令人心碎。水朵朵細細瞅了瞅,撚著那花朵聞了聞:“有些像牡丹?”“你識得牡丹?”沐尊驚詫不已。回答的聲音極輕:“阿娘生前最討厭的花物,我怎會不知?”“最討厭的花物。”沐尊喃喃自語,“沒聽你說起過?”“我們初次見面,你怎會清楚呢?”水朵朵起身,“若是植些顏色淺淡的花,那這裏也不至於如此般沈重了。”“你說得是!”

兩人步出了花叢,而那尾隨的閣中女婢也知趣地退下了。水朵朵瞅著身後無影無蹤的女影,笑道:“果然,你的魅力不容小覷?”“你是指那女婢?”水朵朵點頭,說:“對!”“不是我魅力大,而是你太聰明。當然,她們也明智。”“怎麽這樣說?”水朵朵不解,“誰都聰明?”“你聰明是因為主動來找我,重獲自由。她們明智,是因為知道有我沐尊,你也逃不了。知道多跟無益,可不明智了?”“原是這樣。”水朵朵領悟地抿了抿唇。

“今日你不跟我吵了?”沐尊道,“若你答應嫁給我們閣主,我沐尊便任你差遣!”“拿一生的幸福做籌碼,你可真狠心!”水朵朵直言道,“沐尊連憐香惜玉都不會麽?”“可我就是在憐香惜玉!”沐尊笑,“我沒救你,你便死了。我救了你,又贈你一個好歸宿。你應該感激我!”水朵朵哼了一聲:“早就說過,我死也不會答應。”

“為什麽不嘗試看看呢?之前的水夫人過得並不如意。”沐尊道,“我們閣主不同任何一個男子,他至少不會負心。”水朵朵怒道:“要這麽喜歡,你怎麽不嫁?”沐尊掃視了自己一下,不怒生威:“你覺得我一個大男人能嫁麽?”水朵朵咕噥:“你這樣的男人正好合適,只要不提什麽過份的要求。”水朵朵腦子裏第一時間反映的是否能生孩子這個問題,霎時臉就紅了。

這個回答的全過程全落在沐尊的眼裏,他的嘴角自是狠狠抽搐了一番。整了整衣袖,回答道:“你的思想著實有些……”水朵朵笑問:“齷齪?”沐尊搖了搖頭:“覆雜地有些……”眉頭一凝,“變態。”水朵朵不樂意:“逼我成親的人是你們,怎麽就不見你說自己變態?”那男人一本正經:“我至少讓你嫁的是男人,而你竟然讓我……”水朵朵打著呵欠,漫不經心地敷衍:“如果我心裏真的歡喜上一個女的,那麽我也不怕。直接就嫁了。”

“女人嫁女人?”沐尊有些無法接受,徑直往前走,水朵朵拍拍沐尊的肩,眨了眨右眼:“其實我覺得……龍陽之痞挺好的。”沐尊淡笑不語。等著走到正廳,沐尊才擡起頭,喚來兩個女婢:“這是給你的。”

大紅色的新娘裙襦。

遞到水朵朵面前的時候,她甚至沒有伸手去握。“不喜歡?”沐尊笑,“穿上瞧瞧,不合身我命人重做。”水朵朵掀開那衣服,惱羞成怒:“你到底怎樣才肯打消這個念頭,我說了。我不可能嫁給你們閣主!”“我也說了,你無法做決定!”沐尊端著個冷面。“我就算死也不可能嫁給你們閣主!”水朵朵扔下這句話就逃走了。

剛走,門外便進來一個人。黑色長袍,戴著黑面罩。仍是全黑。除了眼睛,什麽都遮得嚴嚴實實。

“閣主,沐尊一定會說服她嫁給你!”閣主一拂袖,靜靜地伏身把新娘服拎起來,搖了搖頭,還是沒說話。“沐尊說到做到!”望著閣主憂愁的雙眸,沐尊一急,氣勢洶洶。有種要將水朵朵捉來立刻拜堂的沖動。粗啞的聲音響起:“心裏不舍得,為什麽要逼她嫁給我呢?”沐尊頓了步:“是你救了我,是我的救命恩人。你想做什麽,沐尊一定會替你辦到。”閣主嘆了好幾口氣:“一開始就在關註了,為什麽好不容易見了面卻不想留下自己的身邊呢。”

“我配不上她。她身邊那麽多優秀的人,很多都愛她!”沐尊低聲,“而且她有自己愛的。可那個被愛的人不是我。”“可你把她推給我,知道麽。嫁了我,她可能會變成什麽樣?”“我不知道,可我相信閣主會好好待她,一定不會如林宇風那般給她胡亂安一個罪名。”沐尊誠心誠意,“我不願讓她活得痛苦。”

閣主的手伸過去,撩開他的手臂。大半部分肌膚也是燒毀的,皺巴巴的,處於失水狀態。“是因為這個原因麽?”閣主撫著那凹凸不平的地方,“因為這個,連同她相認也不願意?還是……怕她擔憂自責?”沐尊搖搖頭:“我沒辦法,閣主。打從我那時不顧一切承認那些事情的時候,我就在想。自己究竟是因為什麽可以做到那步田地?”閣主拉回他的袖子,一副長者風範:“還能為了什麽?都是因為愛,愛到骨子裏也就不由自主了。”能說出這種話的人可以揣測,他是有過那種痛苦的愛情經歷的。

“剛才我也瞧見了她的反應。你逼著她嫁給我有什麽把握呢?”閣主就著方桌坐下,“難道你打算把她五花大綁同我洞房花燭?說實話,你心裏會受得住麽?”沐尊的神色變了,想了想,也坐下:“她不願意嫁,是因為心還沒有死。倘若我讓她知道自己的心上人究竟在做什麽?想必……她也不會那麽執著了。閣主,請給我十日。十日之後我讓她同你成婚。”閣主的神色有些異樣:“沐尊,十日太長了。我只給你五日。五日之後,我必須見到她成為我的新娘。”沐尊桌下的手抖了抖,有些仿徨無奈,很久才直起身子答應了。“是,閣主,沐尊定會在五日之內勸她跟你成親。”匆匆踏出房門。

那坐著的閣主面上冷淡,話裏有些哀傷:“讓你做出這樣的決定,真是難為你了。沐尊,我對不起你。可是我沒有辦法。”閣主也掀開自己的袖子,一眼望去,竟然遍布藍色經絡。密密麻麻地擠在一塊兒,驚聳怪異。

原來這個閣主身患惡疾。

這於水朵朵究竟是劫是運?誰都不清楚。孤身一人,死不可怕。不過要好好活著就必須得荊棘中輾轉?

而千府裏,卻再不同往日了。蘭姑所有的計劃因千面的蘇醒全面崩塌。

“你別坐在這裏,天氣轉涼了,至少……至少回屋裏去!”蘭姑望著經歷死亡的千面,擔憂焦慮,“大夫說你傷口極深,已經算是撿回了一條命。你……你怎麽還不聽勸?”千面不理,不答。蘭姑的手指想伸過去緊握他的手,可是人已經站起來轉身走了。

自從千面醒轉,每天這樣搭不上話的次數可達十次。一而再,再而三。蘭姑也受不住這氣。某天,她死死拽住千面的袖子,淒厲地叫著:“為什麽,為什麽,為什麽你不理我。千面,你知不知道,這麽些日子,我為你吃了多少苦。難道你醒來了,就不會記得我的一丁點好麽?水朵朵到底哪裏好,至於你如此在乎?”

水朵朵三個字叫出的時候,千面已經轉了身過來。開口的第一句話是蘭姑的真實名字,晉凝?

很久以前,千面就知道蘭姑是誰?蘭姑的真名是什麽?蘭姑以為千面什麽也不知道,其實他只是不想挑出真相,讓人難堪。蘭姑退後,聲音沙啞:“你……你叫我什麽?”“晉凝,晉國晉汜將軍的寶貝女兒!”千面十分嚴肅,沒有半點捉弄的興致,“晉凝,楚國魏玉將軍的未婚妻子!”“你,你?”蘭姑錯愕。他,他為什麽這些都知道?

“早在救你的那天,我就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。”

蘭姑拔高了調,扯著嗓子問:“既然你知道,為什麽要那樣對我。我從沒有吃過苦,我為你做的那些,你該明白的。為什麽瞞著我?為什麽……”千面說著靠著朱紅色柱子:“我用了很多種理由去拒絕你。可你太過固執,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回你自己的家。你騙我說是孤兒,是逃難的。我雖心有懷疑,卻很感動。你嫁給我的那天,我告訴過自己,這是我的家人,這是我的夫人。這是陪伴自己一生一世的紅顏知己。然而,晉凝,你打碎了它們,我也毀掉了自己的幸福。”千面像是在講一個故事,“我用了很多時間去尋覓一個東西。可是你沒讓她活在我最美麗的記憶。”蘭姑抽噎:“你是說水朵朵?”楞了下又叫,“你怎麽還是想著她,是她害了我們的孩子,也是她舉劍想要殺你?”

“我知道,可我不在意。”千面嘆了口氣,“做那些,她都是不想的。晉凝,按輩分,你是師母。可你捫心自問,哪裏有師母的樣子?”“你怎可這般說。那你也捫心自問,我在你的心裏真的是你的妻子麽?”蘭姑苦笑。“你不明白我,我也看不透你。從今以後,你自己好自為之。”千面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。

原來,很多事情千面都是清楚的,只是包容蘭姑,包容他的妻子已經到了不可忍受的地步。不管是阿妍被害,不管是蘭姑拿自己的孩子賭氣,不管蘭姑派人刺殺水朵朵,不管蘭姑同墨夷之間不同尋常的關系。縱然出現了這麽多事。他也依然咬著牙忍耐,或者裝作不知道。

阿妍死了,他可以認為那殺的是一個細作;陷害朵朵,他可以認為那是在爭取機會;殺死月姬,他可以認為那是在完成任務。可是這所有的一切終於有了限度,終於逼得自己的徒兒水朵朵拿劍指著自己,笑說根本不愛的時候。一切便變得不堪一擊。

他喜歡水朵朵已經到了無法言喻的地步。以至於會如此忍心地對蘭姑。說,從此你好自為之。幾乎沒想過一絲一毫蘭姑的心情。

“我愛上你,很多人都告訴我是一個錯誤。可是千面,這樣愛上你的我真的是一個錯誤嗎?”她定著那背影,“你也一定知道我的秘密吧。派人殺害水朵朵,她死了。所以你心灰意冷,就此打算和我恩斷義絕,此生不覆相見嘛!”蘭姑除了哀傷只能哀傷。

接著,下午又傳來了惡耗。她跑到山坡的茅草房時,墨夷已經死了。

“小姐,墨將軍他……”那下屬的面色難看,垂了頭不敢說下去。“墨哥哥……墨哥哥怎麽了?”她的聲音就同面色一樣,蒼白無力。到達那山坡茅屋的時候,門虛掩著。床上的人緊閉著眸子,胸口上插著一把匕首。他的嘴角帶著血漬,血漬已幹,像冰凝固了般。滴在床上的血顏色有些淡。她剛把帽子摘下來,人已經呆住了。她很想近前,可是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走過去。

“小姐,不要過去了。”幾個墨夷麾下的小將擋在她的面前。蘭姑沈著冷靜,垂著眼瞼:“他出了什麽事?”“墨將軍手裏握著這個東西,而且……”一個將出口道,“後屋多出一個墳墓。似乎……是將軍的弟弟!”“弟弟?”蘭姑慌張跑向屋外,果真見著有一個墓碑。然而那新翻的泥土很清楚地顯出過去的時間不長。或者是前天,或者是昨天。亦或者就在今天。

然而蘭姑不會知道,那個墳墓裏的人是被墨夷親自殺了的。

他的親弟弟墨離被他自己殺了。

先前,墨離之所以經常會站在假山上眺望遠方,只是因為他腦海裏時刻閃閃現著被哥哥墨夷拋棄的那些事。只是這拋棄的人不是一個孩子,他的哥哥。而是他們的親生父母。

可能是於心不忍,他們娘親死的時候便尤為惦記那個孩子。“夷兒,答應阿娘。弟弟,弟弟一定……得找到。”他搖著那快要行將就木的女人:“可是,可是阿娘。你讓我把弟弟丟了。這麽大個世界夷兒上哪裏去找?”那女人隨手指著他脖子上的玉佩:“它,它們……”比劃了一下,便斷了氣。

這些事情留在他腦海裏很多年。然而十幾年等待的相見,卻促成了一段無法挽回的仇恨。

激發的導火鎖分明,同是因為女人。

當一切都結束的時候,墨夷握著玉佩哭了,哭的時候淚水落在嘴裏。鹹鹹的,又像是沒味兒。

就是這樣,他心裏的那道坎兒沒通,一沒通。思想也就消沈了。所以此時的房間裏出現了這樣一幕,墨夷死了。

後來天下起了雨,蘭姑沒有讓人跟著,她沐浴著雨,狠狠地痛哭了一番。

“墨哥哥,連你也騙了我。所有的人都騙了我!”她在大雨裏嚷嚷。回去便大病一場,倒在了床上。

那期間,她不說話不吃飯。千面痛不下心,便時常前去照顧她。顏照偶爾會花點心思,派人送點東西去看她。只是每次回來都會失落地大醉一場。不因為旁的,只是蘭姑不願意同他說一句話。有時候瘋瘋癲癲的,會瞪著他的眼睛。

你為什麽沒去?你為什麽沒去?你為什麽沒死,你為什麽沒死?墨夷的死令蘭姑大受打擊。對千面,她視而不見。對顏照,她深惡痛絕。

“蘭姑,我只想問一句?”顏照的目光循著床頭上側身的女子,“這麽多年我對你做的,你……有沒有一絲感動?”“沒有,從來沒有!”柔弱的聲音卻如寒鐵。“那……如果沒有主公,你……你會選擇我嗎?你會……”“將軍,你想多了。”蘭姑聲音低啞,卻笑得雲淡風輕,“若沒遇見千面,我怕只是楚國魏將軍的夫人,怎麽可能還會遇見你?顏將軍,你不要再……自作多情了。”“只是這樣麽?”“沒錯,只是這樣。”顏照立了起來,很平靜地回答:“盡管你說的這麽冷漠,我還是感謝你的實話。但是這麽多年,你對我沒付出什麽感情,可我卻愛你極深。”他停在門口,“從未後悔曾經……愛過你!”只是一瞥,人已消失。

秋風刮著門,蘭姑屈了雙腳,整個人縮進了被褥。

有些事情面對不行,便只有逃避。這在蘭姑身上,出現很多回了,永遠得不到原諒的心,該拿什麽去改變?

墨哥哥,你看,你走了,我就什麽也不是了……

床帳子被拉下來,誰也知道那個女人是不是在哭?

作者有話要說: 謝謝,請支持!後面內容更精彩!也請支持沫沫其他小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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